苔藓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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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的雨，院中的墙角和砖缝里长出绿茸茸的苔藓。它们泛着幽净的光、润泽的绿，默默无闻、毫不起眼地静默在时光的角落里，却给人远离尘嚣的心灵慰藉。
　　苔藓，非草非木，无花无果也无根，它们靠孢子传播繁殖，从远古的时光深处走来，见识过宇宙洪荒，见识过无数日月更替。在原始森林或深山古刹，随处可见的苔藓都可能具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清代诗人袁枚在诗中写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你看与不看它，它就那样淡定从容、静默无语地兀自生长着。
　　苔藓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喜湿喜水，它像长着眼睛似的，知道水的来处，也知道水的去向。它又像长着耳朵似的，能听到风声雨声水声，这些声音听多了，便饱满了，清幽了，深厚了。苔藓生长在时光深处，在苍天古树的枝干上，在旧时老屋的天井里，在时光斑驳的缝隙里，都能看到浓绿深厚的苔藓，给人一种沧桑清幽的感觉和泠泠凉意。
　　苔藓漫漶于清幽的诗意中。居于陋室的刘禹锡吟着：“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于清幽的绿意间，吟诗弹琴，读书清谈，即使居于陋室，内心也是丰盈的。唐代诗人白居易在《石上苔》中写道：“漠漠斑斑石上苔，幽芳静绿绝纤埃。”炎炎夏日，走在一条长满青苔、静绿幽芳的小路上，也会顿觉暑气消散，心中充满青翠欲滴的绿意和远离尘嚣的诗意吧。
　　王勃在《青苔赋》序中感叹道：“苔之生於林塘也，为幽客之赏；苔之生於轩庭也，为居人怨。”苔藓，因其生长习性，有人赏之也有人怨之。
　　庭院苔藓之最，当属邻国日本的京都西芳寺，又称苔寺，有一千多年历史。寺中布满深厚的苔藓，有一百多种，无一处不生长着，像铺满绿茸茸的地毯，满目青绿，幽雅宁静。入寺参观须至少提前一周申请并支付不菲的参观费，然后在厅堂用毛笔抄写佛经一小时，摒弃心中杂念方可入内。在日本看到的苔藓，多少显得太刻意，倒是我在四川攀西绿石林看到的苔藓比较随性，充满旷达深幽的野性美。绿石林是亿万年地质变迁与风雨剥蚀留下的遗迹，常年雾气笼罩，空气湿润，让石头和树木都披满绿色的青苔、地衣、蕨类，时间似乎在这里静止，行走其中，犹如进入绿野仙境。
　　我也在花鸟市场看到过养于花盆中的苔藓，辅以青石点缀，形成聊有古意的小盆景。也有装入玻璃球中的苔藓，可置于桌几上，也可挂于廊下，玻璃球中的苔藓浓绿茂盛，上面还喷有晶莹的水珠，美则美矣，却如关于笼中的鸟儿，缺少点生机。
　　我喜欢看雨后台阶上、石井栏、墙角根，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生长着的充满生机、静绿清幽的苔藓，上面还挂着细密的雨雾，让人感受到时光的痕迹和幽静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