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闯进五楼的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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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那只蜗牛掉了下来，重重的壳与坚硬的地板对吻，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注意那只蜗牛已经很久了，久得感觉日子和它爬行的速度一样慢。那是一只普通的华蜗牛，扁圆的壳螺旋形层层展开，软软的肉身全覆盖地被保护在壳内，休息的时候一动不动。如若轻轻拾起，可见壳最前端的开口处有一层薄薄的白色保护膜把螺肉妥妥地掩藏在里面。它爬行时总是先探出肉肉的触角，一伸一缩前后左右试探性地观察一遍，确认安全后才探出整个头来，惬意地开始旅行。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爬进我家花盆，觊觎那盆小雏菊的。要知道，我家可在五楼，每天上楼还得偶尔来个中场休息，以致我不止一次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有买电梯公寓，造成而今被迫天天锻炼膝关节。
　　小雏菊开了，细长的、红白相间的花瓣把金黄的花蕊包围其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那清清浅浅的样子煞是惹人爱怜。尤其是早晨浇过水后，花瓣沾染了细密的水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如豆蔻少女之出浴，洁净、明媚，不染纤尘。那蜗牛也是看上那朵雏菊了，不止一次偷偷摸摸顺着花枝、越过花叶，朝着花瓣进发。我也不止一次把藏在叶下、躲在枝后的它揪出来，放在花盆旁边，并不忘扔下一片菜叶，希望我们能这样彼此安好。谁知它偏和我耗上了，总是趁我不注意又朝雏菊爬去。恼怒的我好几次用右手食指、拇指拈起它，意欲从窗户朝下扔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可总在松手之际又动了恻隐之心，转身把它放在窗台，任其自生自灭。但是，它总能倔强地找到爬回花盆的路。
　　这不，我又在雏菊上发现了它。不知道它已经爬了多久，它努力而又从容地蠕动着，背上的壳上下轻微颠簸着，在花枝上留下一条歪歪扭扭浅白的印痕。眼看那肉乎乎的触角就要接近雏菊的花瓣了，我似乎已经看见了雏菊残缺的模样，手无意识地就伸了出去。
　　“啪”，蜗牛掉到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我分明看见它最前面的壳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我的大脑随之“嗡”的一声响，瞬间一片空白。我无意之间摔死了它———这只不知道怎么闯进我生活的蜗牛！捡起它放在手心，神经末梢传来一丝冰凉，我轻轻把它放入花盆，放在雏菊根部，并捡了一片落叶将它盖了起来。既然它这么喜欢这株雏菊，就让它们用这种方式相伴吧。
　　当夜，所有梦境都有一只蜗牛在攀爬，有一株雏菊在摇曳。
　　翌日晨起，照例提着水壶准备给雏菊浇水，眼睛刚扫过花朵，我一下愣住了：柔柔的阳光下，雏菊静静绽放，那只蜗牛静静地趴在花瓣上，与花融为一体，如一枚胸针，别在我那并不大的客厅。我的心轻轻一颤，降低了水壶口，任水沿着花茎渗入泥土。
　　那只悄然闯进我家的蜗牛，用这种方式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一只蜗牛为了自己的目标尚且如此执着、如此顽强，我还有何理由抱怨生活的艰辛与命运的不公呢？
　　背包、转身、出门，脚步前所未有的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