杲杲冬日光面对拐出轨道的生命晚秋野望崇高一回并不难九华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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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拐出轨道的生命

石泽丰



  去采访一个患白血病的学生,我的心里特别难受,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的谈吐,抑或他带着一副怎样的面孔等待和接受我的采访。去时,车子在圩区的柏油马路上奔跑,我望着窗外,总想在这万木葱茏的夏季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直到车子拐入一条羊肠小道,我都没有想出。村主任告诉我,他就住在前面的那个村庄,这是一条死道,事后我们还得掉头回来。
  是啊!我们能掉头回来,可那一条生命呢?他是否也能从病魔的死胡同里掉过头来?我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感到不安。
  我们下了车,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鸟雀们在树冠里追逐、鸣叫,蝉在枝头声嘶力竭地呐喊,此起彼伏的鸣声响彻整个村庄,仿佛是在邀请那些无事的孩子。栀子花在屋头静静地开放,散发出诱人的暗香,这一切,与我童年的生活多么类似,它显露着农村孩子的快乐。在我看来,这种质朴的农村生活,常常会让农村孩子感到无比幸福。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童年,踏入大学的校门,走出农村。
  听说那个患者也是从这个村庄走出的一名大学生———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广东一所知名大学。带着自己的梦想,带着父母的期望,去年,他为求学而远走他乡。可万万没有想到,在入学体检时,他被确诊患有急性粒细胞白血病 m4……我不敢猜想他当时的复杂心情,他是如何背着书包离开学校,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庄?又是如何鼓足勇气,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说出实情?
  也许是知道我们要来,他坐在堂屋里,静静地等候着。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盖的瓦屋,屋上的瓦砾碎了许多,石灰墙也有些斑驳。面对我们的到来,他起身,微笑。我看到他右手捂着左胳膊上输液后粘贴的纱布,脸上没有丝毫惊惧死神的表情。他的母亲从灶屋里拿出一瓶开水,一边给我们倒水,一边流着泪。“他现辍学在家接受化疗,每次化疗最低需要3至4万,至今已做了4次化疗手术。因哥哥骨髓与之不配,现在只能在家边化疗边等待相配的骨髓出现。为给他治病,父母四处奔走,家庭已举债14万元……”听到村主任所谈的这些,我似乎看到一个贫穷的家庭在一步步向苦难沉陷,而一旁的我们,却是那么的软弱和无力。幸而,与我们同去的还有一个企业的老总,他当即捐出了1万块钱。孩子接过钱,很感激地谢了我们,然后述说着他患病后就医的点点滴滴。
  坚强、镇定、无畏,是这个年仅19岁的孩子留给我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他和我们都在希望和等待着相配的骨髓出现。谈吐间,他没有半点绝望的情绪,只是他的母亲,为他下一次的化疗费用,在盘算着家里唯一一头耕牛变卖的价值。他告诉我们,化疗一次只能管上一个月,一个月后又得去某城市的一家大医院接受化疗,透支着父母的血汗,延续着他的生命。像这样的化疗,我真不知道这个不幸的家庭能支撑到哪一天,但愿那个相配的骨髓来得早一些,更早一些。
  结束采访,我们上了车,车子向侧面一拐,艰难地掉过头来,然后朝着原路返回。人生与行驶的车辆何其相似!在幸福的大道上,我们也许感觉不到自己是幸福的人,为追求功名利禄而忽视平安和健康,但有朝一日,生命一旦拐出了健康和平安的轨道,要想掉过头来,又是何等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