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粥过日

---

　　农家小院里，井水泼洒过了，一锅凉粥漾在木盆里。八仙桌上，小菜三四个：青椒炒笋干、炒冬瓜皮、韭菜炒鸡蛋、豆腐乳……
　　父亲踏着夕阳进院，将锄头靠在门口。母亲拿出蓝边碗，舀好凉粥，我们欢悦地爬上桌。
　　父亲照例要倒上半碗黄酒，端坐上横头。父亲温柔的眼神拂过我们，咧开嘴嘿嘿一笑。这一刻，我们的脸颊次第开花。
　　争先恐后地，我们三个孩子端起凉粥，“呼———”一大口，凉爽又甜香。
　　这粥，特别。母亲用糯米烧的，用井水冰着的。这一天，是妈妈和姐姐的生日！
　　全家人都过生日，今天可以在凉粥里加红糖，甜甜的。孩子们喜欢，爸妈不喜欢甜。
　　糯米烧粥，放凉了，喝起来那真叫一个爽！再配些喜爱的小菜，吃个两大碗，那是必须的。
　　这样喝粥的欢乐场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却历历在目。那份安静与欢欣依旧藏在心底，慰藉着心魄。
　　这个夏天，我也喝了好多凉粥。小菜好准备：番薯杆、马苋菜、野芝麻、豆腐干、咸鸭蛋……甚至西瓜皮、冬瓜皮，也都是菜！太多了，随便一捣鼓，粥就有菜配。
　　不光做白粥，还有绿豆粥、南瓜粥、小米粥……粥喝下去，心头滋润，满足！夏天的燥热似乎都被压在这一碗凉粥里了。
　　然而，喝粥过日，在我的记忆里却是有些不适意的。
　　那时，我们年少，长身体，胃口大，每餐都想吃三大碗饭。喝粥呀，清汤寡水的，肚子委实有意见。
　　父亲最怕喝粥。一看母亲烧粥，父亲的脸就拉下来，失了笑意。
　　母亲说，就这点粮食，能喝上粥就不错了。母亲的脸上有笑，心头却全是愁。
　　父亲无语。其实，是父亲心疼我们三个孩子吃不饱。而且父亲怕喝粥是有心理阴影的，他的前半生基本没有吃饱过。父亲尤怕甜菜、卷心菜什么的，所以这些菜，父亲种也懒得种。
　　喝粥也有趣事。红烧肉配粥最有滋味，最是奇葩。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巴，感到有点油腻，就呼呼一口热粥，顿时化解油腻，舌头欢快，肚皮舒服。
　　母亲会做一锅拿手粥———猪肉骨头粥，我们爱吃。其做法简单：将带肉猪骨头切块后稍稍用盐腌制半小时，将米洗净。然后将米、骨头放入铁锅，加入适量的清水，点火开烧。大火烧开锅，再文火慢慢煮，待米粒开花，就可以停止烧火，盖锅五分钟。拿出大碗，舀进骨头粥，雪白滋润，清香扑鼻，顿有食欲。不用菜，就开吃，味道纯。如果你重口味，可以就着小菜吃，小菜味道淡些好。
　　后来，当我的孩子感冒或没有胃口时，我就烧猪肉骨头粥，吃得他脸有阳光，似乎瞬间好起来。每每此时，我就特别感谢妈妈传给我的这一碗粥。妈妈的骨头粥，就是香，回味起来，就是家的味道。
　　喝粥是积极向上，是健康生活。那些物质匮乏的时日，“瓜菜半年粮”，喝番薯粥，喝玉米粥，都是常态。喝粥，是一种量入为出、战胜困难的乐观与态度。
　　现在，物质丰富的时代，城里有专门的粥店，你跑进去一瞧，品种繁杂，眼花缭乱，喝粥更是人们对于绿色生活的追求。
　　喝粥过日，挺好的！平淡，朴素，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