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水碓屋看大水锦绣田园绿叶蓝蜻蜓寺桥流水杨花飞瀑(外一首)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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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水碓屋

王志兰



  少时,不少农家都有石磨。我家曾有一方小石磨,是外婆送给妈妈的。磨盘不大但沉重,细密的齿纹一圈一圈,像小石子投入水时漾起的细密涟漪,又像旋转的北风。母亲用它磨泡好的豆子做豆腐,磨炒熟的糯米粉做粉蒸肉,还磨过玉米粒小麦粒等,似乎石磨想要粉碎什么都可以,干湿不限,好神奇。做豆腐要磨的时间长些。犹记得母亲与我,在有阳光的午后,细细磨豆子的画面。我用勺子舀起浸泡好的黄豆,连同少量的水,添加在磨眼中;母亲坐在小凳子上,右手握磨柄,一圈圈地转动着。冬日阳光在我们的身上嬉笑着,温暖着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我们一边干着活,一边说着话,好难忘这豆香袅袅的清纯记忆。一方石磨,磨出家庭的温暖美食,也磨出细腻甘甜的生活。后来,这石磨被搁置围墙边,风吹雨打的,再后来不知谁将磨盘摔断,一分为二,便不见了踪迹。
  在村庄的最北面,太公置有一座水碓屋。水碓屋建在河水边,面积很大。农村合作化年代,水碓房归集体所用。高大的木制水车在河道上唱响清凉凉的歌,夙夜不息。寂静的夜晚,你谛听,木水车的声音会潜入你的耳膜。白天里,每每靠近水碓屋,石碓敲动石臼的“笃笃”声和河水带动木转盘转动的“哗哗”声,就会在你耳鼓里合奏,水汽氤氲,凉风袅袅。多年后,读到《堂吉诃德》中唐吉诃德攻打磨坊风车的情景,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故乡水碓屋里木水车的庞大样子,唐吉诃德拿着长矛与这样的大家伙战斗,英勇顽强,真是有趣。
  少时,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挑稻谷进水碓屋舂米。水碓屋是村庄每一缕炊烟的原点———碗中饭粒都需要水碓的打磨。夏天的水碓屋最是可爱。外面太阳红着脸,田野像个大蒸笼,而水碓房里却凉爽无比。因为水碓屋南北通风,加上一股清流穿过南北,水碓屋里怎能不凉气弥漫呢?看,鸟雀们叽叽喳喳飞进水碓屋,孩子们跳进水碓屋玩游戏,村民趁劳动休息时间冲进水碓屋,将暑气摁在身后,安静地坐下,抽一通旱烟,倒头睡上一觉,浑身凉快,神气活现,好不舒畅。
  水碓屋里飘出菜籽油的浓香,是在榨油菜籽的时节———附近几个村都到水碓屋榨油。父亲是水碓屋唯一会包油饼的人,是农人眼里值得尊敬的师傅。水碓房里的木制榨油车最是吸引我们,常想挤过去看看金丝黄亮的菜籽油潺潺欢歌的美好,但大人们总是呵斥着小孩子走开,因为那个百十斤重的石头油锤一旦飘飞起来,那可是力大无穷的,很容易伤人。
  腊月里榨年糕也让水碓房热闹起来。粉是石碓舂细的,蒸笼里蒸熟的,然后倒进石臼,挥木槌捶打柔软,捧至案桌,搓成根根米条,放进年糕印,“咔嚓”盖上,用力一按,翻开印盒,一条年糕即大功告成。这是水碓屋冬天里最温馨难忘的时光。
  石磨、水碓屋,这些老物件曾在属于它们的时代里风光无限,大展拳脚,做出令人称道的贡献。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们都被边缘化,弃之不用、束之高阁,甚至粉身碎骨、湮灭无迹。我想,它们可能有过悲伤时刻,但它们最终豁然接受,委曲求全。
  时代的潮流总是滚滚向前,稍不留神,你就会成为沙滩上的贝壳,但只要在属于你的时代里,全力以赴地生活过、奋斗过,无论结局怎样,也就能坦然无惧、释然放怀了。这便是石磨、水碓屋这些老物件带给我们的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