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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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毅
　　看到书名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决定将它买回去好好地读。再看作者是木心先生，心里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素履之往，脚步如此坚定，信念如此虔诚，大概是因为将行的方向与自己心中渴望抵达的远方是一致的吧。有道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正因为心怀期许，所以哪怕穿着工艺普通的草鞋，甚至光着脚也愿意去，且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有评论家曾说：“赏析木心的诗歌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因为木心的诗歌只能赏而无从析。”事实上，把诗歌改成文字，这句话也一样讲得通。借用清代才子金圣叹的话以作形容：“疑其必说，则忽然不说；疑不复说，则忽然却说。譬如空中之龙，东云见鳞，西云露爪，真极奇极恣之笔也。”这是读者阅读木心的文字最直观的感受。
　　眼睛顺着文字搭成的阶梯在纸上攀爬，以为能登很高，结果却发现，我们的脑袋好像跟不上眼睛的速度。抽象，思辨，无规则……束缚了我们。其实，关于《素履之往》所要表达的东西，木心先生在序言里开宗明义，已经有所交代，他说：“总觉得诗意和哲理之类，是零碎的、断续的、明灭的。”由此推敲约略可知此书的核心内容和行文的大致风格。这就像有人给你扔了一个火折子和一把砍柴刀，火能烧多旺全看你个人的修行。
　　细细读来，书里的内容，与寓言故事相似，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大有深意。一句两句不相干的话，一个两个无关联的人，先后交替着呈现于读者眼前，仿佛埋伏笔于隔板之后，待到抽去隔板，读者便会发现原来这是一个整体。如果你可以跳出自己所立的位置，站在远处或高处去看它，想来对此会有更深刻的领悟。
　　我甚爱《素履之往》，感觉作者的用笔像古人评诗，极省墨汁和纸张，然寥寥数语，字里行间思想性与艺术性齐备。第一辑所收录的13篇稿子，题目也很讲究，《庖鱼及宾》《朱绂方来》《白马翰如》《巫纷若吉》《亨于西山》《翩翩不富》……俱从《周易》里化用而来。以古定题，内容包罗万象，引据详实可信，让人叹赏。以《巫纷若吉》为例，或言先贤，或陈现实，字里行间引人深思。其中，“这小子”一节，与孟子的“子非鱼”异曲同工。至于《朱绂方来》里关于牛的提问则让我想到了很多年前读过的一则笑话，说有一次生物考试，试题是通过观看鸟腿识别鸟的种类，某生挠破了头皮也答不出来，愤而离席，监考老师问他“你是谁啊”，他捋起裤腿，伸到监考老师面前说：“你猜猜我是谁？”这是一个笑话，却不应只当笑话来看。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何尝不是那个不能交出完美答卷的差生？
　　“短见者把远见者看做瞎子。”“现代建筑成为废墟后不会令人徘徊流连。近几年出来的摩登高楼，更明显地看到建筑家手足无措，靠增加折角，靠层层外凸的阳台来与自然讲和，讲归讲，自然不肯和哩。”……木心先生的文字融合了文学、音乐、书法、建筑等艺术门类与生活情致，幽默、诙谐、毒舌兼而有之，让人印象深刻。看完《素履之往》，我便知道自己这辈子多半是做不成哲学家了，不过读过先生的书也算是稍稍弥补了一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