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说话蒲棒情深一个党员家庭的仪式感笑脸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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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棒情深

刘峰



  “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汪曾祺在小说《受戒》结尾处的描写,充满了浓郁的水乡气息。
  这般的景致,在我家乡随处可见。一到夏日,湖畔、池塘、小溪、沟渠等水域,到处长有芦苇与菖蒲,当紫色的蒲花谢过不久,就结出了一枝枝好看的蒲棒。
  蒲棒之美,为季节染就。起初,它从蒲草顶端钻出来,是淡黄色的,小小的一截,随着季节走深,它次第变为棕黄、绛黄、通红,仿佛一枝美丽的红蜡烛,有一种红袖添香的韵致。难怪乎民间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水烛!
  夏日漫步水边,当看见碧波里荡漾、微风中摇曳的蒲棒,万绿丛中枝枝红,眼睛为之一亮,一颗心莫名地兴奋起来。
  犹记年少时,在湖乡“双抢”,一到晌午,人们都收工回家了,由于田里的活忙不过来,我与姐姐主动放弃了休息,在无人的湖区插秧。中午的日头很晒人,田水很烫,人容易困倦。湖风送来蒲棒的阵阵清香,让人神清气爽,烦躁顿消。
  黄昏收工时分,到湖边洗濯,顺手摘一束蒲棒,是那么的畅意。一路将它们高举着,像擎着一把小小的火炬,一边走一边嗅,爱不释手。轻轻撕开一片,用嘴巴轻轻一吹,只见雪白的绒花似蒲公英飞舞,是那么的轻盈、飘逸、多姿。剩下的蒲棒插入玻璃瓶,用清水养着,一屋清香。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夜来乘凉,远风送来了芰荷清气,送来了流萤,也送来了一缕缕蒲棒香。慈祥的外婆,懂得蒲草的药效,用它来驱赶讨厌的蚊虫。老人家将蒲棒采摘回来,将棒芯揉搓下来,做成软绵绵、凉沁沁的药枕。一到晚上,她手摇蒲扇,点燃一柱蒲棒,青香袅袅而起,蚊虫顿时遁得无踪无影,头挨药枕的我,要不了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那些年,乡间常放映露天电影。因怕走夜路,当走在赶场、散场的路上,遇到水边的蒲棒,折一根在手,用火柴点燃,我与小伙伴们一路摇晃着,像一串串流动的小星星,又仿佛无数飞舞的萤火虫,又笑又唱,胆子竟大了不少。
  至今回想起,小时候我是那样的调皮,惹是生非。每当受了伤,外婆总是“小祖宗、小祖宗”地喊着,从屋檐下取下一根蒲棒,蹒跚而来,揪下一戳棒芯,用口嚼烂,轻轻地敷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缓缓地缠上纱布。真奇怪,刚才还在滴淌的血,一下子止住了。很快,伤口结了痂,不几日工夫,就彻底愈合了。
  长大后才知道,蒲棒具有消炎止血之功效。《民间草药》 云:“蒲棒,甘微辛、平。消炎止血,抑菌退肿。”夏日在野外割麦刈草,当锋利的镰刀割伤了手指,只需将揉碎的蒲棒按在伤口处,即可止血消炎,减轻疼痛。
  离别家乡岁月多,蓦然回首,才发现,生命之中,很难觅到像蒲棒这样美丽、实用、诗意的野生水植物了。多想回到故乡身旁,终日与水相依,与蒲草相伴,让一枝枝蒲棒医我乡思,了我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