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老乔的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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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头匠老乔四十多岁时，瘦高身材，长四方脸，憨厚老实，脾气温和，为人口碑极好。老乔是我的本家，论辈分我还得叫他大爷（叔叔）。他原本和我们住一个村庄，由于金陈河背面有我们村好多土地，为方便种植，他和村里其他22户人家一起搬了过去。
　　老乔的剃头手艺，在我们那儿男女老少莫不称道。手剪械推，盥洗热敷，剃须修面，掏耳剪鼻毛，捏肩捶背，样样精通。论样式，平头、分头、光头、胎头、娃娃头、学生头、姑娘刘海、老妪绞发，老乔都轻车熟路。
　　老乔不仅手法娴熟，为人更是敬业，老幼无欺。不论遇到的是头发稠密的，还是中间溜冰场四周铁丝网的，他都认真仔细谨慎修剪。修剪完了，再用毛刷刷掉身上残留的头发，解开挡发的布罩。
　　最让大老爷们期盼又享受的，是老乔的刮胡子和掏耳朵这两样绝活。
　　那时乡下人家没有躺椅，头发推剪完毕，男人们就闭上眼睛，静静地倚靠在靠背椅上。老乔不急着离开，从工具箱里拿出挡刀片，挂在椅背的翘角上。剃刀上手，“噌噌噌”，寒光闪闪的刀口便贴着挡刀片上下翻飞。几下后，老乔揭下男人脸上的敷面毛巾，用毛刷沾点肥皂沫在他们的胡子上，随后刀锋便“嗞嗞嗞”地在男人脸上游走，从额头到鬓角，从眉宇到下颌。一闪眼工夫，眉宇生气显现，脸颊青光外露。也有年轻人赶时髦刻意蓄须的，老乔就从口袋里掏出小巧的剪刀，“嚓嚓嚓”，三下五除二，按要求精心修理，从不马虎。
　　老乔的掏耳手艺更是一绝。力道不足，触不及痒处，越挠越痒；用力过大，容易伤及耳膜。两三寸长的竹子小挖耳在老乔指间一摆弄，犹如精灵探洞，入耳之深浅毫厘不爽，力道之精准让人拍案叫绝。掏好后，老乔再用绒刷朝对方耳朵里轻轻旋转几圈，舒服极了。
　　在农村，给小孩子剃毛头是很有讲究的，必须选在农历的二月初二或是生日那天才行。我们家乡就流传着一句俗语：“二月二，龙抬头，家家小孩剃毛头。”剃毛头还必须选在孩子六岁、九岁、十二岁的时候。
　　到6岁剃毛头时，我的毛头发已经可以扎成两根长长的姑娘辫了，散下来虽像水量不大的瀑布，但也颇为壮观。这一头的毛头发就是老乔大爷给剃的。我还记得那是农历二月初二的大清早，母亲带我领上一个陶罐，从池塘里打上水，然后在门前摆上一个小凳子。我坐在凳子上，老乔先拿出一块布把我包裹好，再用剪刀将我二尺多长的小辫子从头发根部全部剪掉，然后给我剃了一个小平头。我颇为失落地看着母亲拾起小辫子，用一块红布包裹好，收藏了起来。
　　我对老乔印象很深，因为每次来村庄剃头，老乔选的剃头点基本上都在我家门前。每次老乔来，母亲都会早早烧好一大锅热水，供剃头人洗头用。中午，母亲又炒上两三个小菜，老乔就直接在我们家吃午饭。
　　算一算，剃头匠老乔若还在世，已经86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