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豆南山下五月的麦田小雨轻风落楝花晨露绿动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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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豆南山下

马俊



  春末夏初的风,温软得仿佛羽毛一样,吹到脸上柔柔的、暖暖的。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在田间劳动,那时哥哥刚上初中。母亲一边干活,一边问哥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这诗是谁写的?”母亲当过代课教师,当年教的是初中语文。她特别喜欢把我和哥哥当她的学生,利用一切机会教我们。
  哥哥大声回答母亲:“这是陶渊明《归园田居》里面的句子。陶渊明不肯为五斗米折腰,毅然辞官,回到乡下过他喜欢的田园生活。”母亲称赞哥哥说得好。我很想在他们的讨论中插上话,于是说:“我也喜欢田园生活!”母亲被我逗笑了:“咱们现在不就是在‘种豆南山下’吗?不过咱们种的不是豆子,而是豆角。”我家的自留地南面是一座小山,母亲把那座无名小山叫做南山。我们种的是一种叫做四季豆的豆角,春末夏初种植,不久后便可以收获累累豆荚。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吃炒四季豆。哥哥说:“妈,咱们种豆角可不能像陶渊明那样,草盛豆苗稀!”母亲笑道:“对,咱们种的豆角肯定长得好!”
  类似的谈话,经常会在我们劳动时出现。被路过的人听了去,有人夸母亲有文化,不愧是当过教师的。也有人撇撇嘴,笑话母亲的教师梦破碎后,把课堂搬到田里了。
  在母亲看来,田间劳作不是艰辛无聊的,也不是生硬呆板的,而是充满着田园趣味,是富有生趣的劳动。记得邻居强子不好好学习,强子爸拉着他在大太阳底下锄地。强子只干了一晌午,就发誓这辈子不当农民,他说:“脸朝黄土背朝天,世界上最辛苦的是农民。我爸说,农民流的汗最多,出的力最大。我这辈子一定要跳出农门!”当时用这种方法教育孩子的不在少数。可是母亲从来没说过田间劳动枯燥无味,她不会让我们在天最热的时候劳动。清晨或者傍晚,有清凉的风吹拂着,劳动起来不觉得那么辛苦。劳动累了,母亲会让我们休息。更重要的是,她会在耕种的过程中让我们体会到劳动的诗意。我那时候觉得,连陶渊明都向往田园生活,可见田园生活是美好的。
  事实上,我确实感受到了田间劳作的美好。我和哥哥跟着母亲种豆角,这活儿一点儿不累。我们把种豆角叫做“点豆角”,“点”就是用手捏起三五粒种子,轻轻撒到母亲刚刨好的小坑里。点,轻盈得像舞蹈动作一样,我甚至会翘起兰花指捏豆种,觉得这种劳动不仅不是负累,反而是一种享受。我捏起种子,把种子点到田里,再用脚填土埋一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我和哥哥跟母亲一起劳动,从来没感到过累。而且我觉得强子说的“流的汗最多、出的力最大”并不是痛苦的事,流汗出力后,有劳动成果,不是一种幸福吗?
  多年后,我告别了土地上的劳动。可是,我每年都会回到乡间的土地上,跟母亲一起体验劳动的快乐,回味曾经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