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养蚕记忆贴近泥土田埂上的春天春天的芬芳春江水暖见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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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近泥土

石泽丰



  窗外春雨飘飞着。我站在二楼的高度望天,天空灰蒙蒙的,看地,水泥路面、柏油路面湿漉漉的,但它们不要雨水,它们把雨水顺势排掉,排给下水管道,排给江河湖海。唯有那些草坪,或是有泥土的地方,接纳了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然后孕育着绿意,孕育着花香,悄悄地安放在大地之上,让我们感到世间充满着生机和活力。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心安?几十年与泥土打交道的父亲用自己沉默的劳作给我作出了回答。每当他牵着牛打着赤脚走向田地耕耘的时候,他的表情是何等的知足。他知道泥土与他一样是沉默的,泥土不会骗他,会在金秋时节,交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我没有继承父亲的遗业,尽管年年用笔在纸上耕耘,但相比父亲生前在土地上耕种,我常常有一种空虚和不安。我脱离了泥土,我生活在楼房林立的城市,我与泥土被钢筋水泥隔开。泥土忍受着痛,保持着沉默,似乎安分着,似乎无语着,但我不这么认为。
  作为一个常年与泥土打交道的人———我的父母,他们来到我生活的城市,无需劳作令他们感到不习惯。记得母亲第一次到我这里居住,第三天的时候,病了。我带她去看医生,母亲执意不肯,说是来这里水土不服,无论如何要回去,生活在楼上,有一种脚不踏土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我理解母亲———根本没有土,哪谈得上服?母亲回去后,不到一个星期,来电说“病”好了,她所种的蔬菜长势很好,嫩绿嫩绿的。我想起儿时的一件事:一个同伴得了高烧,多日不退,无奈之下,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把一捧泥土放在锅里炒热,然后用纱布包好,放在他肚脐上。果然不出一晚,同伴高烧退了,第二天,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我无法说清泥土之于我们是何等的重要,在我们背离,在我们抛弃它的时候,它在风雨里保持着沉默,保持着亿万年不变的本性。其实泥土是有声音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把耳朵贴近泥土,会听到它发出的舒缓的哧哧声,这声音清脆,让我们心无旁骛,它像一块明矾,能净化我们心中的浑浊,教我们心归何处。由此,我想到百年老树千年古木,它们近似神明,之所以风雨不动安如山,是因为它们的根系深植于泥土之中,有泥土的呵护。
  在物欲日益膨胀的今天,对于泥土,我们又几成贴近?当成片的树木被滥砍滥伐之后,当泥石流向人类发起灾难性威胁的时候,我们才知那是泥土难以忍受背叛的心痛,在极限之至时所爆发出的脾气,它要让人类接受应有的惩罚。被泥土养育的人,在青年、中年之时,又何曾用真心去贴近过泥土?唯独等到老年,等到生命走到了尽头,方才悟出入土为安。其实,我们生活了一辈子,哪一刻能脱离得了泥土,我们一日三餐的粮食是泥土所奉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见不得世面的身体部位,是泥土通过输送作物的养分,为我们提供了一块遮羞布,在我们寿终正寝之时,又是泥土接纳了我们肉体的全部———哪怕是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