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香椿绿竹猗猗四花奶奶柔柳依依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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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花奶奶

陈立春



  转眼间,奶奶就走入了人生的第八个十年。奶奶过去也不叫“奶奶”,大伙喊她“四花”,是地主家的宝贝女儿,打着羊角辫的可爱姑娘,只不过岁月许给了她爱人、子女、家庭,赠予了她强健的体魄、灵巧的双手和独立干练又有些执拗的性格,由着攀上脸颊的皱纹和如霜的青丝肆意生长,又把漫长的美丽蹉跎了去,化成今天这般沉稳内敛的模样。
  孩童时期的寒暑假,我在山里乡间到处撒野的日子不少,这段记忆始终和奶奶捆绑在一起。
  每次回老家,都要从一条小路进入,攀过十八曲的山头,再走到半山腰才能抵达。那时奶奶的身板特别硬朗,每次进山,她都要背上沉甸甸的大包小包,牵着我的手,马不停蹄地赶路。印象中,十八曲的山路特别长,望不到尽头,加上路面上铺着各式小石子,怪硌脚的,所以我爱偷懒,动不动就要找块大石头坐着休息一会儿。奶奶却显得格外轻松,脸不红心不跳,宽大的脚掌踩下的每一步,都是厚重而急切的归家信号。
  每次上山,奶奶都会和我分享过去,说起砍柴挑担的曾经,讲起拉扯孩子长大的故事,总归诉说的是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深知那是感悟生活的真实味道。
  在老家,每天大清早,都能被一阵米粥的香气叫醒。揉开眼睛,透过小窗,便能望见蒙蒙亮的天空,以及袅袅炊烟中摇曳的樟树枝叶。不等收拾干净,我就走进厨房,看到奶奶忙碌不停的身影。我不多说话,总会直接蹲坐在火坑边,拿起铁钳,捡起枝丫残叶给坑洞“喂食”,希望能让大锅中的面疙瘩更加香甜一些。奶奶也不太顾得上我,围一条深蓝色的围裙忙进忙出,一会儿揭盖烧水,一会儿切菜拌料,给后院那些老母猪和鸡鸭群准备饭食。
  奶奶喂鸡,令我印象最深。她总站在厨房的南侧小门口,手里揣着一大铁盆过夜粥饭,再拌些米糠进去,机械地搅动着,眼睛望向前方空无人烟的小山坡,接着嘴巴嘟成“O”状,有节奏地发出“咯咯咯”的信号声,像是唱起了歌,调子高低起伏,忽而悠长,忽而急促,一阵接一阵,声波绵延成片,泻在小山坡上,越传越远。
  不一会儿,三五成伴的家鸡纷纷闻讯赶来,试探性地走几步,故作镇定停歇几秒,确定是奶奶发出的食物信号,才放心继续走来。原本冷清的坡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咕咕咕”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好像在催促放食呢!这时,奶奶便会放下手里的大盆,看着眼前这群“孩子”们大快朵颐,脸上写着满足的神色。
  此刻,奶奶在灯下看着我,灯光摇曳间,满目温柔。